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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四味

2022-04-11 11:02来源:拂晓新闻网--拂晓报作者:

炒粉粑粑

二十四节气中,对于清明,我一直怀有美好感情——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明净,故谓之清明。此时,地气始盛,我家门前一树一树的泡桐花,紫嘟嘟地垂坠而下。

清明当日,我妈除了带我扫墓以外,一向节俭的她,还会破例做一道点心犒劳我们。

那样穷乏的年月,可还拿得出什么美食?无非围着稻米打主意——将之浸泡一宿,沥干,倒入地凼,以石锤碾之,过筛箩,雪一样白的米粉,细细茸茸的,趁着湿气,放大铁锅中干焙,至微黄,满屋飘拂扑鼻的焦香气。以开水醒粉,揉匀,搓成一条条,再揪成一个个粉剂子,备用。鸡蛋大小的小圆萝卜切细丝,开水中焯一下,挤干水分;春韭切寸段,用盐渍一下,挤出多余绿汁;最点睛的,加一把猪油渣。三者混合搅拌,成就了一道好馅料。

大锅烧热,不用一滴油,直接将粑粑沿着锅沿贴下去。我坐灶间,听从我妈的指挥,一会中火、小火,一会熄火。她不时自锅沿激点开水,刺啦一声微响,盖上锅盖,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阵闷响……慢慢地,一锅粑粑炕熟。外皮焦黄,拿一个,烫得左右手来回换,吹吹呵呵,趁热咬,口腔里倏忽呈现出古典乐般的复调——萝卜丝的软糯甘甜,杂糅了春韭的细腻滑嫩,拖曳着米粉的暄软焦香,令人胃口大开,速速吞咽着。但我至今不能精准形容出油渣的至香——那种遥远的香,似被一种强壮的体格支撑着,让人难言,简直令我的嗅觉起了意,风驰电掣,一往无前,不可一世。

当20世纪70年代末期的日子,又一次被我的味蕾唤醒,不免有着光阴偕逝的惆怅。

这种只有清明才能吃到的粑粑,屡屡出现于梦境中。午夜梦回,我确乎闻嗅到了炒粉粑粑的焦香气,它一路自家乡跋涉了来——那暄软的口感,着实可慰肺腑肝肠。

童年的味蕾不仅仅拥有着强大记忆,还能严格按照四时节序逐渐复苏——不然,何以到了清明前夕,我总想起家乡的炒粉粑粑?

粑粑,为吾乡俗称,它的大名应叫“清明窠”。

清明螺

菜市里售卖的螺蛳,大多为沟沟汊汊里出产的小螺蛳,不太经吃,要么挑出一丁点黑咕隆咚的肉粒子,与春韭同炒。

我曾于芜湖吃到过最美味的一种螺蛳,叫做酿田螺,亦即——清明螺。

田螺是一种生长于水田的浅水螺,大于鸽子蛋。做法颇为繁琐:先用老虎钳剪去螺尾,再将螺肉整颗挑出,洗净,剁碎,掺入猪肉糜,拌以葱姜粒,盐、酱油适量,打一个鸡蛋,生粉少许,顺时针搅拌。若为了口感上的韧劲,再团起肉糜重重摔打几十下,效果更佳。将肉糜塞入螺壳,隔水干蒸。这边起火烧油锅,素油适量,葱姜粒煸香,放入田螺,略烩一下,收汁前记得勾芡,关火,上桌。

吃酿田螺,要趁热,拿一只,先将螺身覆盖的芡糊吮净,再拿一根牙签,将里面饱满的肉糜挑出。有人嘴功了得,无须借助牙签,直接吮,一吮一个准。螺肉的韧劲颇似脆骨,在口腔里发出闷闷的微香,猪肉糜是软糯的,两者相遇,刚柔相济中,恰如推手,一来二往中,口感繁复,滋味无尽。

每当食螺之际,已近晚春了。正值柳絮纷飞,人将日子过到了一年中最为慵懒的时段,所谓春懒。精神上还总是困,终日迷迷糊糊,又有美食可供享用,人变得简直要失智起来了,不思进取。

地处江淮平原的庐州,旱地广阔,不比江南多水田,如此,是一向碰不见田螺姑娘的。我偶尔馋极,买上两斤小螺蛳,回家来来回回淘洗十余遍,以八角、香叶、花椒、干辣椒焖上一焖。坐在阳台,一边晒背,一边以牙签戳点肉星子出来尝尝,聊胜于无。

宋人有诗:“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昨日邻家乞新火,晓窗分与读书灯。”

想食酿田螺而不得,唯有退而求其次,吮吮小螺蛳,终归吃得兴味索然。

慢慢地,清明后的螺蛳,开始有了寄生虫——若要吃它,还得等待来年。

这便是春风一度的珍贵。

鳜鱼

吾乡吃鱼,一贯循着古谚来,比如冬鲫夏鲤。到了春上,可还有什么鱼种肥美可口?当数鳜鱼了。

连唐代诗人张志和也起了俗念:“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仲春至晚春之间,鳜鱼口感最佳,浑身蒜瓣肉,肥美紧实。

鳜鱼,不食素。故,纵然是养殖的,也一直喂食小鱼小虾。野生鳜鱼色浅,遍身分布黑白斑纹;养殖的鳜鱼,色呈橄榄绿,黑点不显。

有一年暮春,夜栖青阳县一座小镇,天未亮,被布谷鸟叫醒,爬起,山风盈窗。在晨曦中穿过窄巷,一路摸至小镇菜场。一位老人正在地上铺一块塑料布,摆上七八条鳜鱼、鲳鱼……刚从溪流中用沙网捕捞上的鳜鱼,散发着淡淡腥气,它们的腮一张一翕中,我与老人闲话家常……不时,我拎一条鳜鱼放鼻前闻嗅,一股独属于野生鱼类的清淡腥气直冲鼻腔……

这样的暮春,为了呼应一下张志和的古诗,凑合买一条养殖鳜鱼,红烧之,起锅前,切点儿新鲜蒜薹增香,蒜瓣肉拨出,蘸着鱼卤吃,颇为下饭。

泥鳅面

正是草长莺飞时节,乡下开始了春耕。

闲了一冬的牛,被牵到田畈,套上犁铧,耕田——大人执犁在前,我们小孩拎只小竹篮断后。随着泥土的翻动,沉睡一冬的泥鳅突然被惊得抱头鼠窜……一块田犁完,我们也还能捡到一碗泥鳅。

野生泥鳅,头小,尾细,胖胖鼓鼓一身肉,遍体通黄,杂有黑斑点。无非红烧了,加一把干辣椒。辣得小孩子嗦嗦的,下饭。

老家村口有一池塘,常年水色浑黄,也是一村鹅鸭们的栖息地。一年年的,鹅屎鸭屎沉积塘底,渐而发酵,淤泥尺厚。偶尔,塘水枯竭,但看淤泥表面不时鼓起小白泡,那是泥鳅躲在泥里呼吸——双手插进小白泡附近的淤泥,轻轻捧起,就是一只肥胖泥鳅。

泥鳅多得一时吃不掉,可用盐腌,晒干,搁饭上干蒸,滋味殊异。风干的泥鳅肉,韧而紧实,咸香肥腴。

最难忘的,还数小城芜湖的泥鳅面。

江南河流纵横,处处活水,产出的泥鳅,殊为可口。

小城有一家泥鳅面馆,一到晚春,宾客盈门。坐落于一个窄巷里,大清早出摊。需排队,才吃得上。

泥鳅提前买回,清水养几日,滴一点色拉油,令其吐出肠中泥沙,继而宰杀,洗净,佐以八角、花椒、香叶等料包稍微腌制数小时,再清洗一遍,沥干水分,滚油锅内炸透,复慢慢卤煮。

一绺儿细面,滚水大锅里焯上一焯,断生后,迅速捞入漏瓢,上下颠颠,沥去水气,搁进蓝边碗,盖五六条泥鳅,撒一撮香葱,再泼上一瓢泥鳅卤汁。

你坐好了,不要急,先贴碗沿喝一口透鲜的泥鳅汤,醒醒胃,再吮几根细面,最后用筷子夹住泥鳅头部,送到嘴巴里,再用筷子拖住泥鳅尾,略微抿一抿,泥鳅肉下了肚,吐出一整根脊骨。

泥鳅经过繁杂的煎炸、卤煮程序,最末到了舌上,确乎细如宣纸了,风卷残云般,面尽,汤光。

也有老人闲得慌,颤颤巍巍自口袋里掏出一小瓶二锅头,拧开盖子,不时抿一小口,生生让站在一旁等位的年轻人颇为焦灼。可是,这就是生活啊,有什么法子想呢。

钱红莉

责任编辑:王亚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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