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归大海成鲸落

我和老鱼其实并不熟悉，和他只是如水之交。

我认识他因于网络论坛。我那时年轻气盛，经常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在论坛里面，看我不知天高地厚地闲扯狂侃。有次聚会，他也来了，清清瘦瘦的人，面目很和善。我正和别人啰嗦，他走过来说，原来你就是“叔本华”。我不知道他是赞赏还是讽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等他走开，旁边的人和我说，这就是老鱼，文字功底不得了，写得一手好散文。我那时正处于狂飙突进的状态，眼睛长在头顶上，对权威也是全盘否定，何况对他也不熟悉，也就到此为止，没有进一步的交流交往。

后来，有人发他的文字给我看，文字写得很平淡，内容也是很小很普通的小事。我匆匆看了一遍也就算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独到的地方。遇到他之后，就经常听到有人提起他，为人为文为事有多么的好。我就再翻起他的文字细细读了几篇，我似乎看到他只眼的欢喜和默然的快乐，就像是会然于心的迦叶尊者。我才明白他不事张扬的文字里，写的都是不事张扬的情感，就像是许多年后读到的辛波斯卡的诗句，忍住笑声躲在一旁。他并没有躲起来，而是身在其中乐此不疲，用心去写，与自我对话，与岁月交流，与天地之间的那个“我”独往来。这个“我”，是他的性情，是他的才华，是他恬淡的心境，不与旁人较劲，只和自己较真。他写的青龙巷，也是我常去的地方，总能淘到几本好书，卖书的老板也总能在折扣之上再给我一个惊喜，或送一本小说，或直接抹零。我没有看到他说的灵魂，可我喜欢市井的味道、粗鲁的词语、野性欲望的气息。我和他看到的有些不同，有些相同。这样让我看他的文字就不再有了故意的隔膜，而是喜欢和钦佩。

我在电信公司冠名的比赛上，又见到他。他笑着说，你要坚持下去，好好写下去。就此，我也再也没有见过他。偶尔搜搜他的名字，静静读完他名字下的文字，就像又听到他和我说话一样。这样也很好，热烈的情感让人毁灭，相忘于江湖很适合我和他。

如今，闯入瓷器店的蛮牛，也学会了拉犁耕地。我再想起他，就多少有些温暖。我们素昧平生，他却肯放下身段，主动来和我说话，并不因为籍籍小子的孟浪轻狂就鄙弃鄙夷。总有人借着虎皮扯大衣，顺着杆子朝上爬。他不希望自己是虎皮是杆子，我也没有扯大衣朝上爬的愿望。他给出了奖掖后进的评价，我呆若木鸡不知何意却正和他的心意。所以，他看我还好，我看他也很顺眼。

前几天，朋友圈说，老鱼走了。我问了一个朋友，她给了确认。我觉得失去了一个老朋友，有些怅然。

虽然他已鱼归大海，但我知道他一鲸而落万物生。

和我一样的许多人都将因他的鼓励和温言而继续一路向前。

老鱼走好。

梁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