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赠予我们的
在小城里,闺蜜的表弟,是一位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四十岁一直走在创业的路上,二十年来成成败败、输输赢赢。他组队搞过装修,卖过电脑,办过面粉加工厂、家具城……后来又跑去省会开超市,做房地产,顺带开连锁快餐店,有两年外贸行业也插过一手。他赚过很多钱,也赔过很多钱,最后落在账上几何,梦一样缥缈不清。闺蜜说,每次他回来,最怕听他电话里说:“出来吧,我们找个地方喝喝茶”——这是生意又亏掉了。若赚了,他会招呼亲朋好友一大帮去最好的酒楼吃大餐。
表弟输赢经得多,成亦安然,败亦接受;似乎他更感兴趣的是一次次打拼的过程。纵然“一砖一瓦起高楼,一时一日楼塌了”,没关系,至少我尝试过了。
这其中的刺激和乐趣,断不是我这般小人物所能体会和承受的;但我却赞赏这种面对世界的态度。这种豁达和随缘令我想起“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诗,也想起苏东坡。无论是世界赠予的曼妙虫鸣、还是风雨雷霆,都欣然接受;无论前路是一马平川还是危崖深壑,都不忧不惧,努力前行。
我的一位老领导,在位时是实干型的。他做校长,每周例会的工作总结都堪称一场演讲。主席台上,他讲起来声色到位,跟武打人物似的,带动作,满场彩,鼓动起来的氛围特别醒神。对于教育管理,他八面精通,反应迅捷,常常是我们还陷于困局无法挣出,他已一二三四摆出数种方案。他将意义、道理、做法一一摆列,优劣对比,去伪存真,令人折服。我们普通教师私下里评价他:“完美主义者”“精力过分抖擞”,其实心里无不敬佩。
老领导接连升迁,做到了县教育局副局长的位置。有天,听说他退居二线了;大家都说,对于工作那样痴迷的他,如今失去用武之地,瞧着吧,必定适应不了。谁料,他三拳两脚打得事开,瞬变角色开始写作——县域教育六十年发展历程回忆录悄然开篇了。他沉浸般回忆捕捉,又打电话求证当事人,无数次驱车到现场调查走访,回来后辨析筛选钩沉……5年后,几十万字作品出版面世。
是的,世界处于永恒变化之中,个人的境遇在流动中改变,生活视域也在流动中拓宽。每个人的生活皆如此,似是狭隘的,又是辽阔的。老领导的坦然放下,重新拿起,让我起敬。人生就该如此坦然,去的自管去,来的只管来。我只管让生命里的花绽放、树萌芽、小草一路绿天涯。允许别人做别人、自己做自己,这是一种智慧。正如歌中所唱:有人唱情歌,有人听晚钟,有人要回望,有人要憧憬,远行者,就让他安心去远行……
当我于春晚舞台上,看到一袭白衣的王菲,以空灵之音抒发心声,我被打动了。那一刻,舞台上水流轻泻,星空流转,而我心里千帆过尽、云淡风轻。
我也把目光投向我自己。世界赠予我什么?细捋捋,无非是平凡和普通——出身、工作、生活、境遇,无不是“一入人群寻不见”的那种。童年贫苦,然不缺亲情之暖;青年艰苦,却不乏向上之心;一晃到了中年,烟火琐碎的缝隙里,尚有一方精神田园。每当忙完工作生活,净手坐在桌前,打开一本书,写下一行行字,我的心里就充满了宁静和满足。我再也想象不出比这更好的生活。
个人的经历中,也曾几度坎坷,遭遇病痛,遭受诋毁,经受至亲远逝之痛……过敏体质,过敏原达十几种,然而我更为敏感的,是生活中的真善美。这是世界赠予我的——它们或许细微美好如虫鸣,或许宏大震撼如雷霆,但都值得我去感受、去体味、去珍惜。
世界没有给予我美丽,但我向上;没有给予我聪明,但我努力;没有给予我财富,但我真诚。向上、努力和真诚,是我给予世界的回敬。
□米丽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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