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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光的锚点

2025-02-05 16:38来源:拂晓新闻网--拂晓报作者:

到新加坡读硕读博后,头几年都没有回家过年,总觉得我已经习惯在异国他乡庆祝春节——大约就是和朋友一起煮一顿火锅,在家躺过两天公共假期,然后生活变回日常。

这个蛇年春节即将到来的时候,新加坡的朋友们都劝我回家,爸妈也劝,说钱不是问题,不要心疼机票,一个人过年太孤单了。可毕竟假期太短了呀,我几乎是咬着牙跟所有人说:不回去了!

我常常滞后地发现自己的情感,心底的想法总在水面平静以后,才缓缓地从水底浮上来,继而引起新的波澜。在一个疲惫不堪的夜里,我突然改变主意,果断订下除夕返程的航班。

除夕这天,我的航程穿过了晨昏线,夕阳如我所期,出现在舷窗之外,我向北飞行,左边是太阳落下的方向。夜色渐渐浓重起来,宇宙的光线湮灭了,海面上的船只亮起了灯,好像天空倒转,我飞行在深海中。

从一万米高空往下望,慢慢地,中国大陆南端的海岸线出现在视野里。港珠澳大桥像一条长蛇横亘在海湾,那些来自遥远深空的星星都落下去,落到陆地上,点亮了城市。

我从没有在除夕的夜里航行过,趴在舷窗上往下望,在凝固的城市灯光之间,许多闪亮的、彩色的光点正在暗处迸发,稍不注意就消失不见。而那种消逝并不让人觉得寂寥——整个大陆都闪着这样的彩色光点!在遥远的一万米之下,整个中国都在为新旧交替而庆祝。人们点燃引信,捂着耳朵四散跑开,目光却追着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了天空,光点噼啪落下,如此简单却巧妙的焰色反应,让粉末在暮色中变成灿烂的花朵,金色的,赤红色的,绿色的,五彩斑斓,光华流转。“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在不同的地点,不约而同地做着相同的事情。无数朵烟花一起绽放,这片土地如此绚烂,如此沸腾。

就在这样的隆重与繁华中,我盘旋落地,冷风里,妈妈为我披上厚厚的外衣。

再次回到家乡,我才意识到人们常说的“锚点”是什么。合肥的冬天似乎从没变过,低空有尘霾,淡蓝的天空下方接着一段浅灰色,然后被落尽了叶子的行道树用枝杈抓住。环城公园的河也是泛着暖色的浅灰,在米黄或者砖红的建筑背景之下,老城区的冬天好像掺着炊烟。

读初中的时候总和朋友在这条路走,我们可以从三孝口一直走到步行街,那时候总有用不完的腿劲儿。人行道两边的窨井冒着热气,我们踩着偶尔落下的枯叶走过去,在旧城中心的每一寸路面留下印记。而今再经过这些地方,脑海中的日记本便会翻到相应页面,记忆中的街景忽然向我甩来绳索,似乎要把我从飞驰的车上拽下来,——别走,别走,大家都在这里,你要去哪里!

我离家的次数太多了。看过一篇散文《目送》:“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我也无数次地消失在高铁站或者机场安检口,我从没见过自己的背影,在我爸妈看来,那是一种怎样的轮廓呢?那个出生时不过几十厘米的婴儿,如今背着行囊,一次又一次昂首阔步走向“出发”,缩成更小的点,头也不回地离开家乡。她,这么快就长大了。

在新加坡,有一次和别人闲聊,说到“背井离乡”,话题结束后,这四个字却莫名地留在了舌尖,让我不断咂摸出奇妙的味道来。已经25岁了,身边许多朋友都开始工作了,有些在合肥,有些去了南方,有些成了北漂或者沪漂。想来有些感慨,林花谢了春红,一年一年,时光真是太匆匆,十几岁时觉得带着光芒和飘摇感的那些标签,这么快就落到了我们身上。像一株株蒲公英,在这里添叶开花后,转眼种子成熟,都在风里散到世界各地去了。

年初六返回新加坡。爸妈送我去机场时,天近黄昏,一轮灰红色的太阳正在下沉,那么巨大的圆滚滚的一轮,似乎摇摆着摇摆着,慢慢掉在雾霭中。五岁的时候,在家中的阳台上,我也看过同样硕大的一枚落日。

再次坐到机舱里,向着赤道飞行。一钩血橙色的下弦月挂在机翼上,无数光年之外的行星,正把微弱的光线送到我的舷窗。万米之下的地面,不再有烟花热烈明灭,闪耀的大陆,我亲爱的家乡,渐渐在我的背后远去了……

■ 王馨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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