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绿生凉
风生竹院,月上蕉窗,都是诗。
然而,芭蕉比竹子魔幻,明明是草本,却长成了树的模样;明明有树的高大,却没枝干,叶子直接从茎秆抽出;明明来自赤日炎炎的热带,却仙扇摇曳,在视觉上造成超现实的清凉。
那阔叶婆娑,一叶便是一幅绿帛,蕉叶的量词不宜用“枚”,因体量太小。芭蕉的茎秆,由叶鞘层层包叠而成,外枯里嫩,层层剥,会有汁水沁出。当真是水做的骨肉呢,清。
芭蕉有清韵,周身都清。这清,宛如高山上流泉,清冽冽的清;又如深井之水,幽碧碧的清;或为一溪秋水,清透透的清;甚至是晨之露珠,沉静静的清。清韵附于绿,是静静的冷。这清、这冷、这静,让你尘心收敛,杂念全消,一心一意听月、听雨、听风、听芭蕉。
一株芭蕉立在那儿,你看到了一些平时不易看到的事物的形状,听到一些平时听不到的声音。即便普普通通的风、雨、日光,还有月亮。芭蕉用那翠碧的叶片,一揽、一网、一筛、一逗,风雨日月就添了神秘的文艺气质。一霎,是雨打芭蕉的怨;一霎,是绿上窗纱的喜;一霎,是光影如沸,绿浪起伏;一霎,又是月光栖止,忧伤静谧。
它把大幅翠绿往书生窗前一推,往仕女楼阁一铺,书生的案几、仕女的素裙,就映了一层魔幻的文艺绿。雨来砰砰啵啵,风来潇潇刷刷,心,就不由得湿了软了淋漓了,嗟嘘一番,吟叹两声,都是婉约词。“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宋代万俟咏《长相思·雨》)那芭蕉啊,被雨敲着也好,被风翻阅也好,被孤灯照着也好,都有一种很柔和很静穆的青青流光,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暗,是光阴无可替代的代名词儿。
不知你可曾注意到,芭蕉之清、之冷、之雅,原从“卷”中来。蕉叶未展时,是卷成烛状的,之后稍稍泛松,如字画卷轴。卷着的芭蕉诗意浓,诗人们为此写下过无数诗章。北宋苏轼《题净因壁》中就有:“蕉心不展待时雨,葵叶为谁倾夕阳。”
人类“卷”起来,那么焦虑,那么摇摆,那么狼烟四起,而芭蕉之卷,却如此含蓄,如此优雅,一派静气。最有趣的是那“卷轴”顶端的卷须儿像一缕飘忽的烟忽然凝在空气里。卷轴日日变换,由紧紧卷、松松卷、微微卷直至“开绿扇”,舒展成阔大的叶片。
卷须儿不见了。
那是芭蕉上肉眼可见的光阴流转。任你多少豪情侠气,也经不起一年年蕉下听雨。那古老的音乐,属于敏感诗意的心灵,属于诗意中国,连同鼓琴、咏诗、下棋……芭蕉是碧绿的乐器,是音乐的雨伞撑起。
雨打芭蕉今犹在,静听蕉声还有谁?
清代文人蒋坦的夫人秋芙,曾在门前种了芭蕉。秋天的夜里,雨打芭蕉之声滴滴沥沥彻夜不息,惹得蒋坦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天明时,他在芭蕉叶上题句:“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秋芙见了,便拾笔于叶上续书:“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虽是妻子戏言,蒋坦看到后却豁然开朗,直叹有悟。这一对一答,是有关芭蕉雨的,也是有关儿女情的,更是若干年后回望前尘,有关光阴的感叹。
一样芭蕉,不同情思。在蒋捷,是江湖飘零的思乡苦;在杨万里,是时令恰好的新欢喜;到了丰子恺,红蜻蜓、绿芭蕉,成了一幅趣味清新的静物画儿。
且看那,芭蕉叶上,月光铺展雨滴斜;蕉阴底下,仕女捕蝶稚子戏。芭蕉绿生凉,承雨韵味足。
去吧,听听那蕉声。
□米丽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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