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起,小麦黄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又到了麦穗黄芒的时节,昨夜听到布谷鸟高亢明亮的叫声,“阿公阿婆——割麦插禾。”叫声里,我仿佛嗅到了满含阳光味道的麦香。
往年夏收,是村庄最繁忙最隆重最盛大的时节。父亲将镰刀早早备下,用磨刀石一下一下磨得刃口锃亮,用手指肚轻轻刮拭,直到满意,再去磨下一把镰刀。麦收季节,谁家不预备四五把锋利的镰刀呢。母亲则将八仙桌下那只大肚黑陶坛子拖出来,里面腌了满满一坛鸡蛋鸭蛋,这是早早准备好,在麦收时节为全家加餐的。
“谷熟一时,麦熟一晌。”西南风溜溜地吹,风中有浓浓的麦香。蓝天下,四野里,金灿灿的小麦密密麻麻,你推我挤,连天的麦浪涌向远方,仿佛一夜之间,小麦熟了。
母亲个子不高,但做活干脆利落,是村里有名的“头把镰”。收麦时,往往由割得快的先下镰,把一人多宽的麦垄,俗称“领趟”,手把慢的在后面跟着。母亲总在前面领趟,常常将后面的劳力甩一大截。无论多长的地垄,她从不在中间停下来直直腰,总是一口气割到地头。旁人问她咋不歇一歇,她却说,歇一回就想歇两回,越歇越想歇,只会越割越慢。
麦收时学校要放几天麦忙假,我太小不能割麦,就负责往田里送水送饭。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的,我将家里那只土陶水罐装满水,水是从井中新提出的,冰冰凉,还有一丝甘甜。送水路过邻居大爷婶子家地头,有时会被拦下,他们仰头喝上一气才肯放行。等赶到我家地头,水罐中已经所剩不多,父亲一饮而尽后,我提着空罐,再去打水。
送水送饭之外的空闲时间,我则拿个蛇皮口袋,沿着通往打麦场的路拾麦穗。土路坑洼不平,总会颠簸掉一些麦穗。几个小孩飞跑着,争先恐后地奔向前方捡拾,有时一脚绊倒结结实实摔上一跤,也不以为意,农家孩子皮实,一骨碌爬起来再跑,抢麦穗要紧!
新按的麦场,光平如镜面。一捆捆麦子均匀地摊开,五月的阳光里,麦穗已干透,泛着些白光。父亲牵来老牛,套上石磙,开始打场。他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拿着鞭子,鞭子轻轻扬起,半空里炸响一记清脆的鞭花,却从未落到老牛身上。父亲嘴里发出长长的吆喝声,响亮而悠扬,没有词,却像在唱着一曲动人的歌。长大后的我,每每忆起这场景,总认为父亲是位天才歌唱家,虽然他从未登台。
打下的新麦,粒粒饱满结实,沉甸甸的,高高堆起,如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我喜欢双手捧起麦粒,看它们从指缝间细沙似流水般漏下,麦香带着阳光味道弥漫在鼻翼间天地间。父亲黝黑的脸膛上,浮现出快活的笑意。
一恍,我已人到中年,家安在城里,离土地愈来愈远了。村里已大多改种梨树、桃树、苹果树,果树经济的发展让黄河故道人家都住上了楼房,“面朝黄土背朝天”生产方式已成为过去。偶有小块土地还种着麦,收获时也多用收割机了,挥镰割麦的场景已难再见。但每年五月,声声布谷总能唤起我沉淀在角落的记忆,带有阳光味道的新麦香再次浮现,手捧麦子的那种喜悦,让我时时记起我是农民的儿子,我的根扎在土里。
徐百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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