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不瞒你说，看到这个字，我就想笑，不骗你，是真的。

那年，萧县师范学校举办运动会，作为小青年，不报名实在说不过去，就像萧县人不会写字、画画一样，丢人。“中国书画艺术之乡”的美称可不是吹出来的，不客气地说，在萧县，夜里跑出来一只耗子，都会写两笔狂草。你们评评理，我能不参加运动会吗？我眼一闭一睁，一口气报了三项。自行车慢骑、自行车快骑和五千米长跑。长跑虽然没有拿到名次，但我也坚持跑完了最后一米，比拿到名次还开心。我参与了，我尽力了，我很欣慰。

在我的人生旅途中，我一直在追求，追求健身、追求真善美。我活得很踏实，很坦然。以至于运动会结束后都好多天了，一静下来，眼前总浮现出自己矫健的身影，耳畔总响起踏踏的脚步声，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似战斗的鼓点，催我奋进，勇往直前。我没有获得任何荣誉，但我收到了无数掌声和数不清的鼓励的期许的眼神，这就够了。当然，这些，都并非我想笑的原因，自行车比赛才是最搞笑的。

到如今已过去30多年了，我仍然没搞明白，多年来天天和自行车打交道，咋会输得那么惨？那么狼狈？快骑，全校最后一个；慢骑，全校最快的一个。你听，你听，是不是很搞笑？骑车高手原来大有人在啊！也不知道同学们是怎么练的，有的慢骑时，能将自行车在原地停留几分钟不动，像粘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不动，如同电视里的杂技表演。平衡能力真好！

“慢”是个形容词，和“快”相对，它提醒我们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行，慢慢来，总会“柳暗花明”。

对了，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字，眼前总会浮现朱自清笔下父亲爬上月台买橘子的情景。泪痕还没有擦干，仿佛又浮现出我老奶奶的身影，腰弓似虾，头上那层雪还没来得及收拾，她一步三晃地走在尘埃里，走进我的梦，慢悠悠，慢悠悠，看得我心疼。这也就是老人的全部了，不慢，她又能干什么呢？

人总会有老的那一天，总会要老去，包括我。慢一点好。

行动慢，不摔跤；说话慢，不出错；吃饭慢，好消化；喝水慢，防呛着……慢，是我们生活的必需，是一种美好性情。比如开车，慢下来，礼让行人，宁等三分，不抢一秒；比如慢下来，让压力变小一点；比如慢工出细活。慢，使人更加理性，更加成熟，更加练达。

自从脑梗后，急性子的我不得不让自己慢下来。

起床慢了，每天醒来，睁眼玩玩，看看天花板，看看灯泡，看看白墙，看看墙上的画，半天才侧一下身，坐一会儿，伸伸懒腰后，徐徐站起来。吃饭再也不狼吞虎咽了，用小勺一点一点慢慢吃，喝水也小口一点一点地喝，喝进去用舌头挡一下，慢慢咽。走路更是，高抬腿，轻轻落下，看着迈步很大，其实只是一小步。

我已适应了这种慢，也在慢中找回了自己。牵着蜗牛去旅行，看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心如止水，挺好的。感觉自己活成了一株植物，一株兰，半生没有体会到的快乐，今天终于拥有了。

王天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