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红娘

父亲冯定和母亲袁方是在拂晓报社结为革命伴侣的。

1940年上半年，陈毅同志到苏北后，指派冯定负责筹建、创办新四军一支队的抗日军政学校。当时冯定两次去上海，通过地下党，动员和组织了一批进步知识青年来校学习。黄桥战役前，1940年10月新四军苏北指挥部在泰兴县营溪组建的苏北抗日军政干部学校正式开学了，冯定任副校长，陈毅兼任校长。这所学校可以说是抗大五分校的前身。也就是在这期间，冯定与袁方的人生轨迹在淮北这片抗日的热土交集了。

1941年，冯定同志随陈毅代军长到淮北泗阳县视察，在泗阳县新兴圩子合影(右起第四位)。

1940年，袁方同志在江都地区吴家桥村和战地服务团合影(后排左起第二)。

那是在1940年7月初，黄桥决战的前奏郭村战斗期间，陈毅赶到郭村，和管文蔚等几位地方领导开会商定有关的行动方案，同时写信给泰州的李明扬，做统战工作。袁方写得一手工整秀丽的好字，陈毅同志交给袁方这封信稿时，看她这么小，恐怕认不清信中的草字和所引用的一些典故，就指着坐在旁边一位书生气的同志说：“你要是有看不清或看不懂的字句，就问冯定同志好了。他当过商务印书馆的国文教员，又留学苏联，有学问！”其实袁方早就听说过冯定的大名了，还在她就读于上海女子大学时，像许多救亡青年一样，以极大的热情去寻找左翼读物来阅读。当时上海拥有一批才华出众的理论家，冯定也是其中之一，不过当时冯定的文章是以笔名“贝叶”出现的。袁方到新四军后才知道原来“贝叶”就是冯定。

袁方起先接到这项任务时还有些顾虑，怕遇到看不清或看不懂的字句要打扰工作十分繁忙的陈毅同志。现在陈毅这样一交代，她放心了，有个现成的老师坐在旁边方便多了。再说，能有机会结识这位大名鼎鼎的学问家并向他求教和学习，真是求之不得啊。说实话，这还是袁方第一次并近距离见到冯定，只见他一身灰布军装，个头并不高，身材瘦削，剃了个光头，还戴着一副眼镜。脸上皱纹很多，说话轻声细语，却是精力充沛，既有军人的英武，又透着一股书卷气。冯定和颜悦色地耐心回答袁方的问题，讲到一些典故时，既深入浅出又诙谐幽默，让袁方大为佩服他的学养，又感到十分亲切。而袁方的聪敏好学也给冯定留下了美好的印象。至此，两人相识。

当时，冯定是奉陈毅同志之命到上海，和上海党组织商讨动员输送知识青年至解放区并招收抗大的学员。路过此地，竟在这里充当了袁方的文字之师，由此结下的不解之缘和忘年之交，恐怕就是从这个“师”字上开始的吧，陈毅有意无意中做了月下老人，之后二人再相见已是4年以后了。这4年间二人各自在自己的革命岗位上忙碌，再没有见面和联系。

1942年冬，冯定由中共中央华中局调派来淮北，担任淮北区党委宣传部部长，并在1943年1月到1945年9月兼任拂晓报社社长，其间又有些变动。1942年元旦，《拂晓报》和中共淮北区党委机关报《人民报》合并，成为中共淮北区党委的机关报。 1943年3月16日冯定在《拂晓报》发表《学习的中心堡垒》一文，强调由边区邓子恢等几个负责同志为主体成立的学习小组是学习的中心堡垒，报道了小组学习中央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内容，认为工作只凭主观或只有粗枝大叶了解，而制定政策和计划是异常危险的，甚至会铸成大错，并列举了实际工作中的一些严重事例说明。学习中大家对今后开展调查研究提出了意见，由冯定在文章中概括为：“一、调查研究的认识；二、调查研究的教育；三、调查研究的实施；四、调查研究的组织机构——调查研究室的立。”编者语：“此通讯颇重要，希读者作为指示研究。”

袁方1940年7月初夏在苏北初次与冯定相遇后，又先后任新四军苏北行署秘书、新四军1师政治干事、泰东分县县委秘书，之后，还在抗大4分校及新四军江淮大学学习并工作，并任位于苏北和皖东北抗日民主根据地的新四军江淮大学联络员。没想到袁方同志于1944年6月由组织分配到拂晓报社做编辑和记者，成为苏北解放区的新闻工作者。在血与火的斗争中，袁方用自己的笔，宣传党的政策，报道当地军民的武装斗争、生产劳动和文化学习活动，经受了战争年代严峻的考验，把自己宝贵的青春年华献给了民族和人民的解放事业。

由于《拂晓报》的缘由，4年后，冯定和袁方又在淮北相遇，他们的人生轨迹再次交集而不再分开。每天《拂晓报》大样要送冯定审阅，袁方作为报社的一名编辑，还经常需要就稿件中的问题去请示。一来二去，两人彼此有了更多的接触和了解。老资格的冯定鼓励袁方在革命队伍的大熔炉里不断锤炼，成为真正的布尔什维克。冯定赞许她写的长篇通讯《周庄乡的减租减息运动》，提出不少中肯的意见和建议。该文在《拂晓报》上发表后，引起了良好的反响。他俩在共同工作的岁月中感情逐渐加深。1944年秋冬之交，爱情到了水到渠成的时候。冯定和袁方正式结为连理。时任新四军第4师政委、淮北区党委书记的邓子恢同志主持了简朴的婚礼，邓子恢的夫人陈兰嘱咐袁方要照顾好冯定的身体。从此袁方就伴随冯定因革命工作需要，走南闯北，历经沧桑，相伴终生。《拂晓报》竟然成了冯定与袁方之间穿针引线的无言的红娘，成就了一段传奇的佳话。

□冯宋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