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显摆”的母亲

母亲越来越爱显摆了。

前些日子，我寄了些闲置的衣服给母亲，想让她干农活时穿。网上物流信息显示包裹到县城时，我给母亲打电话，让她顺路去邮局问问。母亲去问了，还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来邮局就跟人家说，俺囡说给我寄衣服了，让我看看到没到，人家说到了会给我打电话哩。”我不禁莞尔，邮局才不会管谁给谁寄什么呢。母亲如此大鸣大放地说出来，我显然听出了她言语之中的欢喜和雀跃。

有次回去，母亲告诉我，“我在街上卖菜，穿你上次给我买的皮褂子，边上的老太太说我褂子好看，我说俺囡买的呢。”说这话时，她的脸上写满了自豪。其实，那是在几年前，我带母亲去镇上逛庙会时相中的一件皮质上衣。皮衣呈暗赭色，不太适合母亲的肤色。母亲穿在身上，显老。

但我想到，母亲常年早起，而在乡下冬天的凌晨四五点钟，寒气很重，若是穿了皮衣，便可以起到御寒的效果。碰上下雨天的话，皮衣还可以遮雨。所以，我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母亲从没穿过像样的皮衣，在她看来，皮衣很珍贵，之后雨天去镇上卖菜时必穿了去。那件皮衣质量到底不怎么好，一些日子后，表面有些磨损，后来碎片渐渐脱落。可母亲舍不得扔，冬天、雨天还是会穿上。我劝她换掉，她固执地辩解：“又没破完，还能穿呢！”

母亲生性执拗，不太听得进别人的劝。加之乡下人多数不善于表达感情，平常往家打电话，我也说不出“保重身体”或“我爱你”的温言软语，只是在电话里偶尔叮嘱她饮食清淡、少干活之类的，但母亲似乎从不买账。于是，我想了个办法，诚恳地给母亲写了封信，引用别人的实例，建议她不要太劳累。结果，她乐滋滋地把那封信给亲朋挨个看了遍，我着实哭笑不得。信件当然属于隐私物件，怎能随便给旁人看呢。

暑假里，我回了趟家，母亲每天早起去菜园子里摘豇豆、南瓜藤。因为挑到镇上的蔬菜越新鲜，越能卖上好价钱。天没亮，母亲就一手拿手电筒，一手忙着摘菜。晨露重，衣服很快被打湿了。乱哄哄的蚊子围着转，她也没有工夫去赶。回城后，我给母亲网购了一顶头灯。头灯箍在头上，母亲摘菜就方便多了。用了几天后，她打来电话：“头灯好用得很，俺们全村就只有我有，好多人问呢！”她的话里掩藏不住的兴奋，我听得真真的。

我暗笑，仅仅三十来块钱，就换来母亲如此愉悦的心情，真是够值当的。但转念一想，说到底，母亲的显摆，其实是对我深藏的爱与牵挂，是一种简单而深刻的幸福，更是对我的一种想念。

几个月未见，我也开始想念我爱显摆的母亲了。

卜昌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