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秋枣红

秋风起，枣儿甜。立秋一过，故乡的大枣满山满坡地红了。摘下一个枣儿放入嘴里，立时，一股清爽甘甜的味道，瞬间就征服了味蕾，也勾起了我浓浓的思乡之情。

小时候，家中大院栽着一株枣树。每到秋天时分，小小的枣儿就像喝醉了酒似的，红着脸儿，在秋风里摇曳着圆润的身子。似在炫耀，又好似在提醒农人，枣儿已经熟了……记忆中，枣儿泛红的时节，正是暑假之时。记得6岁那年的秋天，我正在家中午睡，睡梦中突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惊醒。醒来一看，原来，是村中的马大傻子正手拿竹竿，在院墙外打我家的枣儿。随着他胡乱地舞动，一个个绯红的枣儿纷纷坠地。我当即冲出院门，把马大傻逮个正着，正要把他往家中拉时，正好父亲下地回来。父亲严厉地喝住了我，问明了情况后，父亲非但没有责备他，相反，还返回院内，把洒落在地上的红枣用袋子装了，悉数送给了他。我不解地问父亲，为何要帮助一个非亲非故，且神志不清的人。父亲笑了：“再非亲非故，也是一个村的，看着人家饱一餐，饿一餐的，也怪可怜的。况且，正因为他神志不清，就更应该多帮帮他。”经父亲这么一说，我很快认识到了自己的自私，以后，再遇到马大傻子来我家“偷”枣时，我都会学着父亲样，把他打落在我家院落里的枣儿收好，然后全送给他。令人称奇的是，若干年后，马大傻的精神病竟被一个老中医治好。在一次赶集中，他主动跟父亲提及当年的往事，对父亲当年的善举，一再表示感谢。而父亲只是谦和地一笑：“言重了，只要枣儿甜，没浪费掉，谁吃不都一样？都是一个村的，能帮衬一点是一点，言谢就见外了。”

星移斗转，一晃我已上高中，院中的枣树也越发地高大了。每到枣熟季节，父亲都会拿出长梯，在母亲的扶助下，爬上高高的枣树，开始采摘枣子。每次看着父亲在枣树上忙碌的身影，几次我都要爬上枣树帮父亲摘枣子，可每次都会被父亲以“这不是你干的事，别误了读书”劝回。为了给我筹集学费，父亲每每摘完了枣子，总是又急着赶往市场，趁着枣子新鲜，好卖个好价钱。而每年秋天，我家的枣树无一例外，都能取得大丰收。父亲就靠着这笔收入，解决了我新学期的上学费用。

后来，我参加工作远离了故乡。每到秋冬时节，总能通过绿色的邮路，收到父亲从故乡寄来的红枣，那些枣儿带着泥土的芬芳，带着故乡脉脉温情，带着岁月的甘甜，丝丝缕缕地浸润着我的心。想家时，泡上一杯香醇的浓茶，里面再放进三两颗故乡的红枣，通体舒泰，只觉暖意萦怀。孤寂时，随手抓起一颗故乡的红枣塞进嘴里，甜香无比，一时间，纾解了我几多乡愁。

今又清秋，母亲一个电话再度勾起了我的乡愁。电话里母亲告诉我，说院中枣树去年遭了雷击，现已枯死，以后恐难再吃到自种的红枣了。母亲接着说，父亲知我爱吃家乡的红枣，上个星期特意要她上街买些红枣在家中晾晒，再过半个月左右，就可以给我寄来了。

听到这里，我的眼角突地湿润了，想想好久也没回家看看父母，本已内疚不已，便回复母亲说：“妈，红枣就别寄了，过两天我来看你和爸。”电话里，隐隐传来了父母爽朗的笑声。我也放下手中的电话，开心地笑了……

□刘昌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