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麦场旧事
五月,城市天际线处那一抹麦黄,牵系着我的思乡情绪;推窗远望,总能想起儿时的麦收,想起打麦场上的旧时光。
“麦子入场昼夜忙,快打、快扬、快入仓”。儿时的麦收真像冲锋战斗啊,割麦打麦,一刻不得闲;打麦场上机声隆隆,昼夜不息。人们忙得连眼皮都顾不得眨巴一下。
脱粒机的喧嚣刚刚停下,又一批满载着麦个子的大小车辆进了麦场。
还好,打麦场都在村口,运输便利。一个生产队一爿场,棋盘样附缀在村路边。它们吞进的是毛毛糙糙的庄稼,吐出的是光亮干净的粮食。
打麦场在麦收前已拾掇好。虽是泥土地面,却加了光滑的陈麦秸,碌碡轧得平整如镜,光滑似冰,坚硬异常。
麦季的打麦场,是一个村落的焦点。那里堆积着山一样未脱粒的麦子,承接着无遮拦的阳光,蒸腾着清新的麦气,也回响着劳动的欢声笑语。
我们队打麦场上有个扬场把式,叫老闷,瘦巴巴一脸皱纹儿,勾着脑袋,不爱说话。大家都知道老闷怕老婆,总有人拿这个打趣他。女人问:“老闷,今天老婆让吃饱了没?”男人笑他:“昨儿个是不是又罚顶碗了?”
老闷爷把眼一斜,嘟囔道:“我那是好男不跟女斗……”
老闷爷做人做得窝囊蔫巴,可是手里有绝活儿。麦子脱粒完,一般要扬场——借风力把籽粒和皮壳分开,这是老闷爷显身手的时候。
风中,他锨起锨落,麦子在空中亮起一道线,散成一面旗。风吹糠走,籽粒落下。地上的糠、籽分成两片:麦堆上,不掺一片糠壳;糠堆上,不落一粒麦粒。人们都说,老闷摸清了风的脾气,不如跟“风”去过。
老闷爷抿着嘴不说话:风大时,他一锨紧似一锨,麦粒儿绸带一样飞落,糠皮儿雪花一般飘走;风小时,他也就缓一些,籽粒和糠皮儿就徐徐、徐徐地飘落。他的动作迅猛时,人就消失在了粮食雨中,只看见一个影子在其间舞动,手臂起起落落。更绝的是,风向突变,他也紧跟着风转。起落的粮食,旋成了一把大伞;而老闷爷,就是撑在打麦场上的伞轴。
大家都停下活儿,为老闷爷鼓掌叫好!他好像也为自己自豪着,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麦场上还有一个能手,名叫“大叶”。五大三粗的大叶婶儿,是打垛的高手。麦秆儿经脱粒机挤压,变得暄蓬蓬、光溜溜,要堆成瓷实的麦垛子,还真不易。麦秸一杈一杈挑上去,稍一偏斜,垛子就哗地倒了。很多人打垛时,摞到一半高度,就腾挪不开了,不定哪一脚,就把麦秸垛踩翻了。大叶婶上了垛,庞大的身子却变得轻轻巧巧。她在垛上,挥舞着木杈,这里挑挑,那里挑挑,燕子般灵活。她把人们挑上来的麦秸转着圈儿铺展、垫平,让麦秸垛一点点儿长高,最后变成了一个硬挺有款的大蘑菇。蘑菇顶上的大叶婶儿,轻松舞动着木杈,像童话里的人。
那时,别的生产队常把大叶婶借走打垛。她回来时,脸上透着一种发光的神采,还常带回一些甜瓜、黄杏儿什么的吃物儿。她把人们敬奉她的礼物分给大家一起分享。打麦场上,一时间,叽叽嘎嘎,你抓我抢,闹成一片。
如今,收麦不用人工了。一台全自动收割机浓缩了一个打麦场,人们只消带着口袋,在地头等着收割机“吐”麦子就好。打麦场上的人欢马叫、机器隆隆也远去了。那些碌碡、连枷、簸箕、木杈等打麦工具,已成为时代的背影,也许只有在农耕博物馆才能见到。
打麦场还在。它已转换功能,成了村里娱乐健身的小广场。我知道,那些翩翩起舞的女人,那在器材上边健身边对着手机跟儿孙视频的男人,无疑,都是打麦场上劳作者的后人。
不知他们还记不记得那些打麦场旧事?
□米丽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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