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凌波

□积雪草

岁末，清供一盆水仙，室内立刻有了春意。风在雪中疾走，花与清寒相约，二十四番花信风中，小寒三候为水仙。我喜欢水仙的清丽脱俗，旧年，我养过一盆水仙，是在早市的花摊上买的，和小贩讨价还价，花了不多的几文钱，买了几个黄褐色的水仙鳞茎，中间部分已有花芽抽出，虽然小小的，但却让人惊喜。

回到家里，把水仙鳞茎上黄褐色的外衣一点点剥掉，把泥土洗干净，水仙鳞茎露出本来的面目，嫩生生、白净净，煞是好看。放进在早市上淘登来的一只浅浅的青花瓷小钵里，一掬清水，信手拈几粒白色的小石子放进去。嫌小石子不够白，我还反复刷洗了几遍，放在小钵的清水中，居然也挺好看。

水仙也不挑剔地儿，便在我给它准备的小钵中，活得俊美安逸。我每天给它浇一点点清水，看着它抽芽、长叶、细弱的根须从鳞茎底下钻出来。水仙像小孩子似的，一天一个样，眨眼不见的工夫就长得葱茏、茂盛，绿意盈然，心中隐隐觉得欢喜。想这水仙也像这日子一般，在不知不觉中，让人多了盼头。

快到春节时，这盆小小的水仙开花了。别说，这水仙还真挺争气，绿叶迢迢，似翡翠般碧绿。花朵一径向上，单瓣、白色、六片，花蕊金色，虽简单，却是姿态清奇，吹香弄影，自有其妩媚动人之处。

大约只有三四天的工夫，这花便已开得很盛了，凑近一闻，竟是幽香馥郁，满屋中暗香浮动。斗室新绿，生机暗添，呆在家里，守着花，只觉日子过得逍遥安好，不肯出门。

水仙有单瓣和重瓣之分，所求不多，触水不死，还能开出不俗的花朵，且香气幽雅，所以深受世人喜爱，因此予以水仙众多雅称，诸如“雅蒜”、“金盏银台”、“玉玲珑”、“凌波仙子”等等。

北宋诗人黄庭坚有诗曰：“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水仙的姿容让诗人想起曹植为美女甄宓所著的《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是以水仙得名：凌波仙子。水中仙影，衣袂飘飘，轻灵美丽，倒也贴切。

宋人刘帮直也有好句：“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水仙淡雅，又是好养的植物，符合国人的审美与情趣。想这水仙，水为泥土，骨如沉香，肌如白玉，清淡雅致，绝尘脱俗，不但高冷，且有仙气。

水仙是“殿岁花”之一。所谓“殿岁”，是指年终岁尾。北国的冬天，天寒地冻，寒冷席卷了大地上的一切，除了松柏绿意森森之外，放眼四周到处都是萧条与苍凉。

“岁寒三友”中，松竹常绿而无花，梅倒是开花，却不见一滴绿意，稍稍让人有些遗憾。幸好还有水仙，在清冷凉薄的日子里，滋养过我们的眼睛，涵养过我们的心灵。等待水仙开花的日子，是冬天里最幸福的时光。

木心先生曾说：“人生在世，需要一点高于柴米油盐的品相。”这话不假，生活是一件庞杂而浩大的工程，除了柴米油盐，还有一大堆的琐事，如同乱麻一般纠结在一起，越缠越紧，以致于令人窒息。在忙乱中，给自己留出一点缝隙，看看花，喝点茶，喘一口气儿。

岁华摇落，百卉凋零。寒冷的冬天里，家中的厅堂案几上清供一盆水仙，于冰雪中璨然盛放，于寒冷中独自妖娆，会平添几分春色。纵然室外寒风凛冽，室内却是春色融融。

水仙开过之后，冰雪消融，寒意退去，春风会不约而来。杏花春雨，柳梢绿浓，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春意汹涌而来。春天如美酒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醉倒在春光里。